子贡越席而对曰“敢问夔 其穷 与？”子曰“古之人与？古之人也

子贡越席而对曰：“敢问夔4其穷5与？”子曰：“古之人与？古之人也。达于礼而不达于乐谓之素，达于乐而不达于礼谓之偏。夫夔达于乐而不达于礼，是以传于此名也，古之人也。”

所县兴：悬挂的乐器，一起演奏。也 素：质朴，没有文采。3 文为：符合礼仪的行为。4 夔：传说夔是尧的乐正，精通音乐。5 穷：不通。意谓夔只精通于音乐，不通于礼。

孔子说：“认真听着吧！你们三个人，我对你们说礼是怎么回事。礼有九项之多，其中的大飨之礼，就可再分为四项，如果有人通晓了这些礼，即使他是个种田人，只要能照礼行事，他就是个圣人了。当两位国君相见时，相互作揖谦让，然后进入庙门。进入庙门时，乐师用所悬的乐器奏起音乐。两人又相互作揖谦让，分别登上大堂，登上大堂，各就各位时，钟鼓之声也刚好停下了。这时大堂下又有管乐奏起《象》的乐曲，《武》和《夏》《籥》的舞曲一个接一个进行。摆设鼎俎供品，按照顺序安排礼乐，百官执事一应俱全。这样做了以后，来访国君就感到了主国国君的盛情厚意。转圈而行圆如规，直行拐弯方如矩，连车上的铃也合着《采齐》乐曲的节拍，客人出去时，奏起《雍》曲以送别，撤去席上的供品时则奏起《振羽》的乐章，所以君子的一举一动，没有一件事不符合礼。进门时钟鼓齐鸣，是表示主人欢迎的情意；登堂时演唱歌颂文王的《清庙》之诗，是表示国君崇敬文王的崇高美德；堂下吹起《象》的乐曲，是表示国君崇敬文王、武王的功业。所以，古代两君相见，不必用言语交谈，只用礼乐就可以互相传达情意了。”

孔子说：“所谓礼，就是道理；所谓乐，就是节制。君子无理不能行动，无节制不妄做。如果不懂得赋诗言志，行礼就难免会出现差错。如果不能用音乐来配合，那么礼就显得质朴枯燥了。如果道德浅薄，那么礼就流于空洞的形式了。”孔子又说：“一切制度，都是由礼规定了的，一切文饰也都是由礼规定了的。但要实行它，还得要靠人啊。”

子贡离开座席，问道：“照您前面所说的，夔是不是也不能算作通于礼呢？”孔子说：“你问的夔是那个古代的人吗？他是古代的人啊。通晓礼而不通晓音乐，叫作素；通晓音乐而不通晓礼，就叫作偏。夔，就是只通晓音乐，而不太通晓礼，所以只流传下了‘夔’这个名字，是古代的人啊。”

子张问政。子曰：“师乎，前，吾语女乎。君子明于礼乐，举而措之者而已。”子张复问。子曰：“师，尔以为必铺几筵升、降、酌献、酬、酢，然后谓之礼乎？尔以为必行缀兆，兴羽、籥也，作钟鼓，然后谓之乐乎？言而履之，礼也。行而乐之，乐也。君子力此二者，以南面而立，夫是以天下太平也。诸侯朝，万物服体，而百官莫敢不承事矣。礼之所兴，众之所洽也。礼之所废，众之所乱也。目巧之室3则有奥4阼，席则有上下，车则有左右，行则有随，立则有序，古之义也。室而无奥阼，则乱于堂室也；席而无上下，则乱于席上也；车而无左右，则乱于车也；行而无随，则乱于涂也；立而无序，则乱于位也。昔圣帝明王、诸侯，辨贵贱、长幼、远近、男女、外内，莫敢相逾越，皆由此涂出也。”三子者既得闻此言也于夫子，昭然若发矇矣。

所举而措之：指把礼乐施行于政治。也 羽、籥：跳舞的道具。3 目巧之室：指不用尺度，只凭眼力测量建成的房子。4 奥：室中的西南角，是尊贵的位置。

子张问到怎样行政。孔子说：“子张，你上前来，我对你说。君子通晓礼乐，拿来运用到行政上就可以了。”子张又问孔子这是怎么回事。孔子说：“子张，你以为必须摆下案几、铺下筵席、上下走动、献酒进馔、举杯酬酢，那才叫作礼吗？你以为一定要排下队列、挥舞羽籥、鸣钟敲鼓，这才叫作乐吗？其实，说的话能实行，这就是礼。实行了并能使人感到愉快，这就是乐。君子努力做到这两点，用以站在统治地位上，就能使天下太平，诸侯都来朝拜，万事都顺从道理，百官没有人敢不奉公从事的。礼教兴起，百姓就会服从治理。礼教毁坏，民众就要犯上作乱。一座只凭眼力测量建造的房屋，也都有堂奥和台阶之分，坐席有上下之别，车轮有左右之分，走路则要前后相随，站立也要讲求尊卑次序。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。如果房屋不分堂奥和台阶，那么尊卑长幼的位置在室中就乱了；坐席不分上下，尊卑长幼的位置在席上就乱了；乘车不分左右，尊卑长幼的位置在车上就乱了；走路不分前后，尊卑长幼的位置在路上就乱了；站立不分次序，那么尊卑长幼的位置在站立时就乱了。从前圣明的帝王和诸侯，都要分辨贵贱、长幼、远近、男女、内外的次序，没有人敢超越，都是根据礼乐的道理而得来的。”三位弟子听了孔子这样一席话，心中豁然开朗，好像瞎子重见光明了一样。

《仲尼燕居》篇内容是记述孔子为弟子讲论礼乐政教之道，主要就礼对社会政教所具有的指导作用进行详细说明。

孔子对他的三个弟子认真讲解了关于“礼”的内涵和外延。“礼”从根本目的上说就是治理邪恶、保全美德。具体表现在郊天祭地、秋尝夏禘的宗庙祭礼、馈赠祭奠之礼等方面，明白了这些活动的意义，就能很好地治理国家了。日常起居会因此变得有礼，在家里就能做到尊老爱幼，一家数代也就能够和睦相处了；朝廷之上也会因为礼的存在而变得有秩序；军队中也因为有礼而能很好指挥，从而取得战争的胜利。

从行为规范来看，礼制规定了许多项目，而每一项又可以细分为很多小项。但只要掌握了礼的实质，即使是农夫，也能遵照礼来行事，那他就是圣人了。只要懂得了礼，那么两个国君见面，不需要交谈，只要用礼乐就可以相互传达情谊了，这里的“礼”是道理、“乐”是节制。通晓礼而不通晓乐，叫作素，通晓乐而不通晓礼，叫作偏。君子不做没有道理和无节制的事情。

所以，把礼乐拿来放在政治里，国家就可以得到治理了。这里的礼乐并不是非要摆桌敬酒、鸣钟敲鼓，只要是说的话能够兑现，就是礼；兑现后人们感到愉快，就是乐。国君能够做到这两点，那么百姓就会归顺，诸侯就会来朝拜，天下也就可以太平了。

所谓的“言而履之，礼也”。什么是“礼”，简单地说，就是说话做事做到言而有信，这便是“礼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