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同治元年八月初四日)
你所作的《拟庄》三首,能够识得名理,又兼通训诂,非常欣慰!我近几年较能了解古人文章的门径,然而在军营之中少有空闲,未曾偶有写作,一吐胸中的奇气。你如果能够解明《汉书》的训诂,再结合《庄子》的诙诡,那么我的愿望也就得其所偿了。至于行文的气脉,作为写作文章的第一义,卿(司马相如)、云(扬雄)的跌宕,昌黎(韩愈)的倔强,尤其是行文气脉之中难得的风格。你应当先对韩公文章的倔强之处揣摩一番。从京城带回家的书,有《谢秋水集》(名文洊,清初南丰人),可以交给来人带回军营让我看一看。你澄叔处没有另外写信,将此信呈给他看一看。名理:辨别是非同异的学问。诙诡:诙谐奇诡。
曾国藩读到儿子所作的《拟庄》诗,颇感欣慰,并指导文章作法,以行气为第一义,于是要求其先去揣摩韩愈文章行气之倔强,其次则是司马相如与扬雄行气之跌宕起伏。
谕纪泽(各军士卒多病,皖省吏治或可渐有起色)
字谕纪泽儿:
日内未接家信,想五宅平安为慰。
此间近状如常。各军士卒多病,迄未少愈。甘子大①至宁国一行,归即一病不起。许吉斋座师②之世兄名敬身号藻卿者,远来访我,亦数日物故③。幸杨、鲍两军门皆有转机,张凯章闻亦少瘥④。三公无他故,则大局尚可为也。沅叔营中病者亦多,沅意欲奏调多公一军回援金陵。多公在秦,正当紧急之际,焉能东旋?且沅、季共带二万余人,仅保营盘,亦无请援之理。惟祝病卒渐愈,禁得此次风浪,则此后普成坦途矣。
近日之内未接到家信,想必五宅平安,可以安慰。
这边近来的状况如同往常。各军的士卒多有生病的,迄今还未稍有好转。甘子大(甘晋)到宁国去了一次,回来就一病不起。许吉斋(许乃安)座师那位名敬身号藻卿的世兄,远道而来拜访我,也不过数日就病故了。幸好杨(岳斌)、鲍(超)两位军门都有了转机,张凯章(张运兰)听说也稍有好转。这三位没有什么变故,那么大局还可以有所作为。你沅叔营中生病的也很多,他想要上奏请调多公(多隆阿)一军回来支援金陵。多公在陕西,正当紧急之际,怎么可能往东边来呢?况且沅、季一共带了二万多人,仅需保全营盘,也没有请求支援的道理。只有祝愿生病的士兵渐渐痊愈,禁得起这一次风浪,那么此后就都成为坦途了。甘子大:即甘晋,字子大,当时为曾国藩的幕僚,得了传染病,不治身亡。许吉斋:即许乃安,字榕皋,号吉斋,道光十四年任湖南乡试考官。曾国藩在此次乡试考中举人,故称许乃安为自己的座师。物故:即去世。少瘥(chài):稍微好转。瘥,病愈。
士卒多病,曾国藩幕中也有得病而死者。幸好杨岳斌、鲍超、张运兰三军都有转机,故而大局尚可为。曾国荃想要调远在陕西的多隆阿军东来支援也无可能,故军中也颇经历风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