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中纵送：性行为的隐喻。房中，指房中术，古代对于性行为和性知识的统称。

析薪：劈柴。溲（sōu）米：淘米。

爨（cuàn）：烧火做饭。

憨跳：憨痴跳腾，谓其调皮闹腾。

匕：饭匙。

溲合：调和，掺杂。砒、鸩（zhèn）：均毒药。砒，砒霜。鸩，用有毒的鸟羽浸成的毒酒。

陶生去姜部郎的废宅打扫了厅房。傍晚，他把书放在房中，回家再去取其他东西，回来时书却不见了。他感到奇怪，就仰卧在床榻上，平心静气地观察事情的变化。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，听到了脚步声，斜眼一看，有两个女孩从房中走出，丢失的书已送还到桌案上。一个约二十岁，一个十七八岁，都很美丽。她们犹犹豫豫地来到床边，相视而笑。陶生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。年长的那个女孩翘起一只脚踹陶生的肚子，年少的那个捂着嘴偷偷地笑。陶生顿觉心神摇荡，好像难以把持心神，赶紧严肃地端正了念头，始终不予理睬。年长的女孩又到近前用左手捋陶生的髭须，用右手轻轻地拍打他的面颊，发出轻微的声响，年少的笑得越发厉害。陶生猛然起身，叱骂道：“鬼东西！敢无礼！”两个女孩吓得奔逃而散。陶生担心夜里被两个女孩折腾，想搬回家去，又为自己说了大话却不能实行而感到羞耻，于是挑灯夜读。黑暗中鬼影晃来晃去，陶生看也不看。将近半夜了，他点着蜡烛睡下。刚一合眼，就感觉有人用很细的东西插进鼻孔，痒得厉害，不禁打了个大喷嚏，只听黑暗处隐隐传来笑声。陶生不言语，假装睡着了等着她们。一会儿，见那个年少的女孩用纸条捻成细绳，像鹤和鹭鸶那样屈身轻步，悄悄来到跟前。陶生突然跳起来呵斥她，她飘然逃窜而去。陶生刚睡下，女孩又来捅他耳朵。陶生被她们骚扰得整夜难以入眠，雄鸡报晓，悄然沉寂，陶生才酣然入睡。整个白天一无所见，可太阳偏西之后，两个女孩又恍恍惚惚出现了。陶生就连夜做饭，打算干脆熬个通宵。年长的女孩渐渐地弯着胳臂伏在几案上，看着陶生读书，接着用手掩住陶生的书。陶生发怒去捉她，她马上飘然散去。一会儿又过来捂住书。陶生用手按着书读，年少的女孩就悄悄跑到他身后，两手交叉蒙住他的眼睛，转瞬又离开，远远地站着微笑。陶生指着她们骂道：“小鬼头！让我捉住，便都杀了！”女孩们不惧怕。于是陶生戏弄她们说：“男女的那些事，我都不懂，纠缠我没用。”两个女孩微微一笑，转身奔向灶间，劈柴淘米，为陶生烧火做饭。陶生看着她们夸奖说：“你们干这个，不比瞎闹好吗？”一会儿，粥煮熟了，她俩争着把饭匙、筷子、饭碗摆放在几案上。陶生说：“你们为我帮忙，令人感动，我怎么报答你们的善意呢？”女孩笑着说：“饭中掺进砒霜和毒酒了。”陶生说：“我和你们素来没有怨仇，何至于加害到这一步。”喝完粥，两个女孩又给他盛上，争相为他跑腿。陶生很感到快乐，渐渐习以为常。

日渐稔，接坐倾语，审其姓名。长者云：“妾秋容，乔氏；彼阮家小谢也。”又研问所由来。小谢笑曰：“痴郎！尚不敢一呈身，谁要汝问门第，作嫁娶耶？”生正容曰：“相对丽质，宁独无情？但阴冥之气，中人必死。不乐与居者，行可耳；乐与居者，安可耳。如不见爱，何必玷两佳人？如果见爱，何必死一狂生？”二女相顾动容，自此不甚虐弄之，然时而探手于怀，捋袴于地，亦置不为怪。

稔：熟悉。

虐弄：恶作剧。

日长混熟了，陶生和她们坐在一起说着心里话，陶生问两女孩的姓名。年长的女孩说：“我叫秋容，姓乔；她是阮家的小谢。”又追问她们的来历。小谢笑着说：“傻郎君！还不敢露出你的身子，谁要你问我们出身门第，难道要娶我们不成？”陶生一本正经地说：“面对两位佳丽，难道我不动情吗？只是沾染了阴间的气息必死无疑。你们不乐意与我在一块儿住，可以走开；乐意与我住在一块儿，安心住好了。如果不被你们爱，我何必玷污两位佳人？如果被你们爱，又何必让一个狂生去死呢？”两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，深受感动，自此以后不再过分戏谑捉弄陶生，然而时常把手伸到陶生怀里，把他的裤子褪到地上，陶生也都坦然置之。

一日，录书未卒业而出，返则小谢伏案头，操管代录。见生，掷笔睨笑。近视之，虽劣不成书，而行列疏整。生赞曰：“卿雅人也！苟乐此，仆教卿为之。”乃拥诸怀，把腕而教之画。秋容自外入，色乍变，意似妒。小谢笑曰：“童时尝从父学书，久不作，遂如梦寐。”秋容不语。生喻其意，伪为不觉者，遂抱而授以笔，曰：“我视卿能此否？”作数字而起，曰：“秋娘大好笔力！”秋容乃喜。生于是折两纸为范，俾共临摹。生另一灯读，窃喜其各有所事，不相侵扰。倣毕，祗立几前，听生月旦。秋容素不解读，涂鸦不可辨认，花判已，自顾不如小谢，有惭色。生奖慰之，颜始霁。

卒业：完成。

操管：执笔。